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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（第1页）

先生上课从来没有固定的地方，似乎随处都能直接坐下开始。他还常常带我出去游山玩水，见花写花，见月写月，浪漫至极。

也许是我天生适合走文学这条路，也可能是先生教得有趣，又或许二者都有，无论如何，在我和先生一起生活学习的那些年间，我也不可控地爱上了文字。一开始还是我向先生学习，只能听得识得，却不能像先生一样诵出优美的句子。我是个急性子，加上正值十几岁的年纪浮躁得很，自然是与先生的沉稳比不上的，也是在那时先生教给我水滴石穿的道理，先生说急于求成反而会坏事。那是叛逆的我即便脸上写满了不屑，但心里多少是记住了，这也对我后来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

之后我积累的越来越多，也渐渐可以与先生一道了，有时他诗性大发吟诵出来上句，我就能马上领会他的意图接上下句，有时我们还会因为一个句子中一个字的意思与选择推敲争执好久。我性格不好，争执不过就朝先生大发一通脾气，先生从来让我，不与我计较，等到火发完了，他就会一声不吭地盯着我，直到看着我破功再笑作一团。

先生的脾气从来都是平淡的，我从未见他发过脾气，也没见他哭过，似乎在他看来这个世界都是可期的，即便那时他的家中已经负债累累，即便他常常要面对同班同学的嘲笑。这些先生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，我也只是有一天无意听到了母亲与邻居闲聊才知道的，可笑的是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，或许是因为先生在我心里的印象过于根深蒂固了——病弱，身子极差，每日喝药频繁地让我怀疑他是不是靠这个续命，可他的身板永远是挺立的，或许不够宽厚，但也足以撑起一片天了。

我十八岁那年，先生的父亲没能挺过那个燥热的夏天，留下了先生一个人自己走了。

那年先生二十六岁，他父亲临终那天我们俩都在场，原本以为他会一时接受不了，怕他做出傻事，但先生没说什么，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他父亲临终之前陪着他。弥留之际，他父亲早已病得失去了意识，只知道拉着先生的手口中喃喃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名字，先生回握住他，耐心地一遍遍回应着告诉他——“我在”。

那晚先生早早回了屋，一句话也没同我说，母亲做好饭叫我端去，我推开门见他坐在里面，肩膀微微颤抖，先生在无声地哭，面前是一大碗酒。他从不喝酒的。也是从那天开始，我渐渐注意到了他的喜怒哀乐，虽然真的很不起眼，被先生掩藏的严严实实，但我也终于明白，我的先生也不过是正值美好年华的青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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